1997年，重慶直轄。這個因水而興的碼頭城市，自此成了中國西部的橋頭堡和發(fā)展重心。

    為了更便捷地獲取暴利，一些人使用暴力壟斷市場，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。此后，他們開始謀取人大代表之類的政治身份，并在警界尋找保護傘。而巴蜀深厚的江湖文化背景——“袍哥”傳統(tǒng)，也是具有黑社會性質(zhì)的團伙滋生的土壤和潤滑劑。

    2007年主政重慶后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、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提出了“平

    官方統(tǒng)計，截至2009年8月中旬，重慶市落入法網(wǎng)的涉黑成員已達1500余人，另有50多名官員因貪腐入獄。

    而這一切，只是個開始。

    “東北虎”山城肅警

    這位曾偵破過東北黑社會老大劉涌案的公安局長，空降重慶后連放“四把火”。有觀察人士認為，這幾個步驟是按部就班的，“打算得非常細，等于一塊一塊搬掉了文強的墊腳石”

    素有“東北虎的鐵掌”“王青天”之稱的遼寧省錦州市前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王立軍空降山城重慶后，又多了一個綽號——“工作狂”。

    王立軍到任重慶的第三個星期，便放了“第一把火”。2008年7月10日到9月30日，重慶市公安局開展了歷年來出拳最重的“夏季社會綜合治安整治行動”，破獲刑事案件32771起，逮捕近萬名涉案分子，一時間，重慶的看守所幾乎爆滿。

    今年1月8日，這位50歲的局長和他的逾千名同事又在渝、湘、黔交界三角地區(qū)，突襲清剿黑槍，摧毀了4個地下“兵工廠”和10余個制槍窩點。

    兩個半月后，重慶又啟動了為期半年的“破積案、追逃犯”的聯(lián)動戰(zhàn)役。據(jù)重慶市公安局通報：此后僅21天，便破積案1688起。

    “第四把火”是6月20日開始的“打黑除惡”行動。截至8月17日，擔任重慶市公安局副局長16年之久的“文大爺”被雙規(guī)，黎強、陳明亮等在本地有頭有臉的億萬富翁被逮捕，涉案的還有數(shù)十名警方人物。“陣仗相當大，”一位重慶警察評價道。

    有觀察人士認為，這幾個步驟是按部就班的，“打算得非常細，等于一塊一塊搬掉了文強的墊腳石”。而在去年把重慶警界任要職16年的文強調(diào)任司法局，據(jù)推測也是出于通盤部署。

    幾場暴風驟雨后，相當?shù)闹貞c市民已經(jīng)把王立軍當作了守護神，“王青天”的美名口口相傳。

    而就王立軍本人而言，打黑帶給他的不僅是“一級英?！钡臉s譽，更是困惑。5年前，他曾在CCTV坦白，他并不情愿被塑造成一個英雄，他覺得自己其實是弱者。

    在東北的近20年警察生涯里，王立軍和他的戰(zhàn)友們先后將800多名罪犯送進了監(jiān)獄，掃蕩了遼寧鐵法、鐵嶺和盤錦的多個黑社會性質(zhì)團伙，被多次授予國家級榮譽。他的故事亦被拍成電視劇《鐵血警魂》。

    一度名揚江湖的、遼寧黑社會頭目劉涌，由于案情的復(fù)雜性，便是被王立軍所在的公安局羈押——王立軍在鐵嶺時，劉涌被關(guān)在鐵嶺，后來王立軍調(diào)任錦州市公安局長，劉涌也跟著被提到了錦州。他順利完成了羈押劉涌的任務(wù)，直至劉涌被槍決。

    因為雷霆般的打黑行動，鐵嶺原市長李士文曾經(jīng)稱他是“鐵嶺的鎮(zhèn)市之寶”，但這也讓他成為黑暗勢力的眼中釘。

    早在90年代，就曾有人出過幾十萬的價格，要求買王立軍的命。這個價格在2003年漲到了500萬元。因為打黑，他和家人飽受恐嚇，以致不能正常地生活。王立軍出入生死多次，身上布滿了傷痕。最嚴重的一次，他頭部受傷昏迷了10多天，單位把花圈都準備好了，他卻奇跡般地又活過來。

    隨之而來的是民間種種“聳人聽聞”的傳言。有人說，他睡覺都穿著防彈衣，洗澡時會帶著微型沖鋒槍，有保鏢貼身保護；有人說，王立軍“經(jīng)歷慘痛家庭變故，早年因為打黑，妻子、女兒被黑社會殺害，剝皮，并把殺害場面拍成錄像寄給他本人”；有人說，他是全國唯一幸存的一級英模??王立軍善談，但為人低調(diào)，鮮有接受媒體采訪，虛虛實實的傳言更讓他成為一個傳奇人物。

    2009年7月31日下午，這位局長應(yīng)邀出現(xiàn)在重慶企業(yè)家們的視線中，對6月份以來展開的“打黑除惡”專項斗爭進行解讀。既沒有防彈衣，也沒有保鏢。他戴眼鏡，眼梢微微下垂，油亮的分頭，給人感覺很儒雅。

    盡管外界對王立軍的評價是溫和而理性，但在系統(tǒng)內(nèi)部，他卻被認為有點“作風強硬”。

    甫一上任，王立軍便硬性規(guī)定：市局坐班的警官要穿白襯衣、西褲，皮鞋必須是黑色。之前，警察們的穿著都是憑個人喜好。辦公室的煙灰、煙頭也在考察之列，一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就扣分。他常常在深夜隨機電話，對值班人員突擊檢查。

    在打黑除惡行動中，王立軍向一位專案組成員問起工作進度，他問：“×××抓到?jīng)]？”對方答：“還沒抓到?！蓖趿④姴淮笈骸澳氵€抓不抓了？”

    執(zhí)行歷次嚴打以來，他在公安系統(tǒng)內(nèi)部實施“口禁”，要求每個人“不過問，不打聽，不傳言”。對于朋友的熱情邀請，一些任務(wù)在身的警察選擇了關(guān)機或者婉拒，“特殊時期，茶能不喝就不喝，火鍋能不吃就不吃”。重慶市人大代表、億萬富翁黎強被捕后，他被扣留的手機不時有提示逃匿的短信響起，其間便不乏“內(nèi)部人士”。

    據(jù)重慶人事網(wǎng)顯示，重慶市公安局正公開招募300名基層警員。這樣的招聘規(guī)模是罕有的，這在某種程度上可能預(yù)示著，公安系統(tǒng)將面臨部分“換血”。

    案子一多，事也就多了。據(jù)說王立軍本人深居簡出，一日三餐，常以饅頭稀飯就咸菜為主，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，其余時間除了工作還是工作。

    業(yè)內(nèi)流行著“白加黑”“五加二”的說法，工資沒有漲，壓力和工作量卻翻倍了。不時有人開幾句玩笑，說要辭職。甚至有派出所民警因為長期值班，一時情緒失控把辦公桌掀了。而重慶警界普遍的聲音是，“終于覺得自己像個警察了”。

    出身于警察世家的一位周姓警官說，以前的自己“該下班就下班，該耍就耍”，但她記得童年的五六十年代，她的父親總是加班到夜里九十點，直到退休都在現(xiàn)場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天天睡大覺是不可能的，”她說，“好像回到了爸爸工作的年代。

    他曾是一個公安系統(tǒng)的破案能手，一個舉止張揚的公安局長，一個江湖氣頗重的刑偵大哥，這些側(cè)面讓重慶涉黑的司法局長文強顯得越發(fā)撲朔迷離

    2009年8月7日早晨，從北京飛往重慶的國航CA1419航班，在不經(jīng)意間執(zhí)行了一次特殊任務(wù)。據(jù)飛行員事后記述，“登機后乘務(wù)長就被告知，飛機上有特殊旅客。但當時只透露說是7個警察跟蹤1個嫌犯?！?/p>

    飛機于9點38分在重慶江北機場落地，10分鐘后靠橋開門。一名重慶本地記者隔著駕駛艙玻璃，用相機拍下了令他吃驚的一幕：兩輛商務(wù)車夾著一輛警用防暴車，停在離飛機約20米處。重慶市司法局局長文強，在一群便衣警察的簇擁下被帶上中間的防暴車。此前一天，他還在北京參加全國司法廳局級會議。而押解他的便衣之中，其中一位就是素有“打黑英雄”之稱的重慶市公安局局長王立軍。在準備上車前，面對記者的拍照，文強擺出了自己標志性的動作：雙手交疊放在胸口，看起來跟之前他視察和調(diào)研時的新聞?wù)掌瑳]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“據(jù)中共重慶市紀委有關(guān)負責人證實，重慶市司法局局長文強牽涉嚴重違紀，目前正在接受組織調(diào)查?！?日23點26分，這條官方消息由華龍網(wǎng)發(fā)布。

    但在20個小時前，就有網(wǎng)友在天涯社區(qū)的重慶論壇發(fā)帖說：“今日凌晨2點半，市委決定，因涉黑問題，對市司法局局長文強進行雙規(guī)?！?/p>

    網(wǎng)友發(fā)布的“權(quán)威消息”被一些重慶市民過早采信了。8月7日，一位重慶市民在渝北區(qū)黃泥磅黃龍路重慶市公安局所在地，看見地上散落著好多類似傳單的紙張，上面寫著：“慶祝重慶黑老大文強被抓！”而重慶的一些街巷里也響起鞭炮聲。

    這無疑是重慶最近掀起的“打黑風暴”中一個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，之前曾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擔心“這次掃黑會不會只是走個過場”的重慶人開始確信，“是動真格的了”。

    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獲悉，截至8月19日，重慶市已有眾多警察接受調(diào)查。如果僅從數(shù)量上看，這并不能說明此次打黑風暴有什么特殊——2007年，重慶市委政法委書記劉光磊曾對媒體透露：直轄10年以來，重慶已經(jīng)有近1000名違法、違紀民警被處理。

    這一切，也許只是個開始。

    被捕原因之一：賭場“保護傘”

    “文強的案子在查，但現(xiàn)在為止誰都還不清楚?！痹摪敢晃缓诵闹檎邔Α吨袊侣勚芸酚浾弑硎?，“抓文強，肯定是做了大量工作、掌握了一些證據(jù)，目前還沒有形成證據(jù)鏈?！?/p>

    而據(jù)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了解，文強被捕至少和2000年的“白云湖案”有關(guān)。

    1999年下半年，重慶著名的“黑老大”王渝男等8位股東合資，在璧山縣白云湖度假村開設(shè)“百家樂”地下賭場。為尋庇護，他們先后“搞定”了賭場所在的青杠鎮(zhèn)派出所所長冉勇、治安總隊副總隊長龍蜀渝、一科科長陳渝、總隊特業(yè)科科長汪德泉，直至治安總隊總隊長李虹。

    2000年10月2日，白云湖賭場被查，卻在短短半個月之后就重新開放。6天后，賭場再次被便服潛入的警察查抄，一個叫張榮彪的馬仔為了保護碼房，隔著門板向警察開槍，獵槍的子彈穿過門板從左肩胛骨射入民警王誦倫體內(nèi)，隨即散開成20多塊彈片，王誦倫當場身亡。

    當時被上級指派負責查這個案子的李虹，私下讓人毀掉了賬本和通訊錄。一位參與此案訴訟的司法界人士向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回憶說，“當時我看卷宗的時候就注意到，王渝男他們開設(shè)賭場期間，每天都從碼房拿出4萬塊錢進行‘活動’，但由于賬本被毀，后來法院也沒法追查這筆錢的去向。”

    這個案子的結(jié)果是，其余4名涉案民警都被判刑，只有李虹的名字未見于判決書。但他后來卻因“虛開發(fā)票”的罪名被判了6年。李虹出獄后的去向，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聽到兩種說法，一說在江北區(qū)開茶館，一說在沙坪壩區(qū)開飯館。

    知情人透露，李虹是由文強一手提拔起來的，擔任治安總隊總隊長之前，負責打黑的刑警總隊一支隊任隊長。而據(jù)重慶市公安局原副局長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的說法，白云湖賭場在第一次被查時，被扣了很多現(xiàn)金和80多輛車，當時打招呼要求放人和退還贓款贓物的，正是文強。

    調(diào)任司法局

    文強今年54歲，前公安一級警監(jiān)。據(jù)熟悉他的人描述，這位司法局前局長身高約1.65米，身材偏胖，腰上常喜歡系一條LV品牌的皮帶，這條皮帶也由此不時出現(xiàn)在新聞?wù)掌?。盡管皮帶造型的時尚感與他的西褲看起來并不協(xié)調(diào)，但他似乎并不以為意。

    這也符合曾經(jīng)提拔過文強的老領(lǐng)導(dǎo)、重慶市政協(xié)原主席張文彬?qū)λ挠∠螅骸霸谑欣锱c文強的工作接觸很少，后來偶有接觸，從文強的言談間感覺他有些自傲，甚至是放肆?！睆埼谋蚺c文強原來都在巴縣(今重慶市巴南區(qū))工作，先后被調(diào)進市里。

    張文彬最后一次見到文強大概是一年前，那時，文剛從市公安局常務(wù)副局長調(diào)任司法局局長不久。兩人參加同一個會議，張問文忙不忙，文答，晚上沒有在公安局時那么緊張，但白天還是很忙的。

    但這個職務(wù)的調(diào)動對文強的影響，很可能比他自己感受到的更為深遠。2008年6月25日，重慶市公安局宣布人事任免的決定，從遼寧錦州調(diào)來的“打黑英雄”王立軍接任了文強重慶市公安局常務(wù)副局長的職務(wù)，文的新去處是重慶市司法局。

    重慶知名律師韓德云分析，作為正廳局級偵察員，文強調(diào)任司法局局長屬于平調(diào)，他雖由此從“二把手”變成了“一把手”，卻離開了公安局這個業(yè)務(wù)部門。新去處司法局，在職權(quán)范圍上主要處理司法領(lǐng)域里的一些行政性事務(wù)。而最為關(guān)鍵的是，調(diào)動讓文離開了自己經(jīng)營多年的公安系統(tǒng)。事后回溯，這被不少熱衷于擺龍門陣的市民認為是“要動文強的信號”。

    類似的傳言在重慶并不鮮見。一位當?shù)孛襟w記者6月就曾聽到這樣的風聲，他試探性地給文強打電話。電話那頭，文強的答復(fù)體現(xiàn)出一種建立在自信基礎(chǔ)上的幽默感：“我也聽說我被雙規(guī)了?！?/p>

    韓德云則用“直率”來形容他所接觸到的文強，“他不是那種會拿著報告念的人，不喜歡講官話。重慶市規(guī)定干部在公開的會議上講普通話，但文強在開會時卻說重慶話，這在重慶的廳級干部里很少見?！痹伟涂h縣委書記的李兵也評價文強，“敢于發(fā)表自己的意見”，“說話直，有些人會認為他說話很沖”。

    江湖義氣

    但 “一般人很難接近”的文強的另一面是，在公安局內(nèi)部，一些跟他相熟的警官并不以職務(wù)相稱，而是親熱地稱他“強哥”。一位對文強有所了解的“社會人士”稱他很講義氣，喜歡照江湖規(guī)矩走，不按法律辦事。在任副局長時，公安局的管理比較松散，“只要你能把事情辦成，怎么做他不管”。而遇到警匪對峙的場面，他會在槍林彈雨中親臨前線指揮，不是那種躲在后面的人。

    “有的同志問我，文強是你選上來的，他平時來不來你這邊，我說，不來。”張文彬嘆了口氣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說，文強過去在巴縣很規(guī)矩的，到了市里以后，說話也開始不拘小節(jié)，不時口帶臟話。

    一位前警察回憶，90年代的時候，重慶黑老大王平的女兒過生日，文強很高調(diào)地公開亮相，“他穿著一身黑，開著名車，帶著幾名警察做保鏢，大搖大擺地就去了”。不久，王平因涉黑被通緝。

    沒有人知道文強是否了解這份張揚究竟意味著什么，但這確實曾給他帶來麻煩。一個未經(jīng)證實的說法是，2005年，曾有人拿著文強與王平的合影威脅他，公安系統(tǒng)也曾找他談過話，文強的答復(fù)是，以“要培養(yǎng)特勤”為由，把自己“擇”出去了。

    一位在重慶商界混跡多年、被傳與諸多“黑老大”打過交道的人士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描述：這種江湖義氣的形成與巴蜀地區(qū)的地域文化有很大關(guān)系。那里流傳著久遠的“袍哥”文化，源出詩經(jīng)“豈曰無衣，與子同袍”之意。就是兄弟之間“講豪俠、重義氣、急人之急”，甚至可以到“汗衫大伙穿，婆娘大伙睡”的所謂袍哥義氣。而這位前打黑英雄的落馬，不能說與這種“江湖義氣”毫無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9年之前，文強曾經(jīng)是顯赫一時的打黑英雄。在他的指揮下，“中國第一刑案”要犯張君伏法。在1994年至2000年，長達7年的時間里，張君在渝、湘、鄂、桂屢屢殺人越貨，卻絲毫沒有給公安局機關(guān)留下偵破線索。

    而文強在此期間，與張君整整打了6年的交道。

    直至2000年9月1日，以張君為首的暴力犯罪團伙在湖南省常德市持槍搶劫運鈔車，槍殺7人，致傷5人，制造了新中國成立以來死傷人數(shù)最多的暴力搶劫特大案件。案發(fā)后，渝、湘、鄂三地警方聯(lián)手，最終在重慶，張君折在了文強手里。

    在這場耗時6年、耗資1000萬的持久戰(zhàn)中，不應(yīng)忽略包括文強在內(nèi)的指揮者的作用，據(jù)重慶市公安局《抓捕悍匪張君的日日夜夜》一文記載：“在整個偵破過程中，重慶警方排查了流動人口150多萬人，調(diào)查訪問了11790戶，與13510名群眾見面，調(diào)查了6263名出租車駕駛員，清理治安復(fù)雜場所1700余處，比對指紋380萬枚?！眳f(xié)調(diào)指揮如此大規(guī)模的一場抓捕，對文強的意志和能力顯然是一個不小的考驗。

    此前，文強手底下也辦過幾個過硬的大案。1992年，重慶警匪槍戰(zhàn)；1994年中國第一盜案；重慶的搶劫運鈔車案??他破獲的若干案件被公安部記一等功。

    當?shù)匾晃毁Y深記者認為，文強還有愛表演的一面。這位記者提及讓文強揚名立萬的抓捕張君現(xiàn)場的一個細節(jié)，“張君明明已經(jīng)倒在地上，被干警控制住了，他還沖上去朝著張君的臉踩了一腳，當時有攝像機對著他?！?/p>

    37歲的副局長

    關(guān)于文強過往的輝煌戰(zhàn)績，媒體的報道集中于1992年重慶警匪槍戰(zhàn)、1994年中國第一盜案和搶劫運鈔車案。但據(jù)《重慶法制報》的一位老記者回憶，1987年，在重慶底下的一個區(qū)縣，出了重慶自建國以來比較大的一個案子，當時公安部一天3個電話來催，重慶市調(diào)動了1000多名民警，跨云貴川三省追捕逃犯，這個案子是在文強的領(lǐng)導(dǎo)下破獲，《法制日報》為此作了兩個整版的宣傳報道，在重慶市影響非常大。這也是他能夠升調(diào)到市局的一個比較大的資本。

    張文彬說，自己之所以選擇提拔文強，有兩個原因，一是當時中央提倡“干部年輕化”，更關(guān)鍵的原因在于，文強的業(yè)務(wù)能力和思想作風在同年齡段的干部里表現(xiàn)最為突出。據(jù)張介紹，1972年參加工作的文強是從瀘州公安學校畢業(yè)的，畢業(yè)后被分配到巴縣公安局秘書股，剛進來時是普通工作員。人年輕、聰明，對工作肯鉆研，工作上有成績，很快升到了科級干部。后來，縣里選拔年輕干部，政法口選的是他。

    憑借在1982年起的全國嚴打斗爭中的搶眼表現(xiàn)，文強進入了時任巴縣縣委書記的張文彬的視野。當時文強是嚴打工作班子的成員之一，作為縣委書記，張文彬經(jīng)常聽取匯報，在此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了文強并對其有所了解。但在重慶市公安局一位原副局長的眼里，文強的工作能力并沒有那么出色，“19世紀70年代末有一回在涪陵出差，他把槍給丟了，還是我們給幫著作的檢查”。

    1983年，巴縣搞機構(gòu)改革，組建新班子，恰逢縣委分管政法口的常委到成都學習兩年，文強就接替了他的職務(wù)，得以躋身縣委常委，此時，他連縣公安局副局長都不是。1985年左右，年僅30歲的文強升任巴縣委副書記。

    1991年，重慶市公安局負責人看中文強，想調(diào)他來市里，開始提出建議讓他升任沙坪壩區(qū)公安分局局長，但當時的巴縣縣委主要領(lǐng)導(dǎo)認為這個職務(wù)安排太低，“我們巴縣出來的干部，沒這么安排的”。隔了一段時間，到了1992年，市公安局提出，文強不到區(qū)分局了，直接提為市局副局長，至此，37歲的文強完成了其仕途的第二次飛躍，正式成為重慶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。

    1997年重慶直轄，文強一路順風順水地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長。2000年11月，提任正廳局級偵察員。2003年任局黨委副書記，直至2008年調(diào)任司法局。

    8月14日，重慶市政府新聞發(fā)言人周波稱，“文強因嚴重違紀已被雙規(guī)，充分證明了市委市政府打黑除惡的決心，不管背景有多深，關(guān)系有多復(fù)雜，經(jīng)濟實力有多大，只要侵害了黨和人民的利益都將一查到底，絕不手軟?！?/p>

    這種“拉網(wǎng)式全天候的密集打擊”，不僅震懾涉黑團伙，對于公安隊伍中的違法違紀者也同樣有效。此前，公安系統(tǒng)內(nèi)部盛傳，“有問題一定要去自首，不要等組織來查?！?/p>

    重慶，這個因水而興的碼頭城市，其骨子里深厚的江湖文化背景——袍哥傳統(tǒng)，是黑社會滋生的土壤

    這間沒有名字的洗腳房在重慶菜園壩火車站附近。門面很窄，表面看上去是馬路邊的一間半地下室，走進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其實是一棟老樓的第四層，緊貼著山城特有的懸崖站立著；客廳里懸掛“濯足養(yǎng)心”的字幅，里屋過道上卻粘貼著麥當娜的半裸海報。

    這個偽裝成洗腳房的色情場所，只在夜里閃耀出桃紅色的光。

    店門口掛著“內(nèi)部裝修整頓”的標牌，馬仔老楊光著膀子躺在沙發(fā)上，無所事事。這些天外頭風聲很緊，重慶洗浴場所的生意普遍蕭條。

    “神仙要修神仙洞，打雷下雨老百姓遭殃?！崩蠗钅钸吨?。他坐過4年牢，一出獄又干回了老本行。

    這是重慶暗黑世界里，最底層的一隅。